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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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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雲心滿意足地給姝陽支完了壞招,想著她爹被趕出門時臉上可能的表情,心情頗好地回了西院。

然後果不其然地在亥時剛過的時候,等到了面色猙獰的她親爹。

時徵狠狠地瞪她,說:“你幹的好事!”

時雲笑得整個人都哆嗦了,咧著嘴說:“哎我說我才高八鬥滿腹經綸的親爹哎,您老是就會說這一句話了嗎?”

時徵被氣得腦殼疼,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肯定是時雲的主意,雖然他本來也沒打算留在長公主房中過夜。

只是他自己走了是一回事,直接被趕出門又是另一回事!

時雲笑瞇瞇地倒了兩盞熱茶,把一盞推到時徵面前,誠懇地建議道:“來,喝點,降火的。要是父親今晚睡不著覺了,那可是女兒的罪過。”

時徵深吸了一口氣,到桌邊坐下。

時雲和她母親一點兒也不像,從頭到腳都仿佛和他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她就這麽溫溫和和地彎起眼睛的時候,那片刻的神采還是有著柳縈的影子。

時雲平平淡淡地抿了一口茶水,說:“要是讓女兒來看,父親您現在的狀態只有就只有一個詞能形容。”

時徵看著她。

時雲微微一笑:“恃寵而驕。”

時徵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恃什麽而什麽?

時雲眼瞳漆黑,輕柔地看著她的父親,說:“您對長公主到底抱了什麽心思暫且不提,父親您大概,從沒真的懷疑過長公主對您的心思吧。”

“無論在您看來,長公主對您的感情,只是是對一件總是得不到的東西的執著,還是真心實意山無棱江水為竭也不願與君決的愛慕,您都已經不自覺地將自己放在了那個被愛著的位置上,認為長公主絕不會背棄您,所以才敢那樣肆無忌憚,所以才會這樣氣急敗壞,不是嗎?”

“今日長公主突然發怒,您嚇了一跳,但還是不肯把自己從那個位置上撤下來,心裏卻一時無法平衡,所以才會去找長公主……您覺得您這邊示意一個稍稍軟化的態度,長公主就該感激涕零了,對嗎?”

“長公主她,大概一直在試圖讓自己稍微像母親一點,卻又自認為是東施效顰,心裏一直在厭棄自己,但她確實已經盡了全力。”時雲輕輕歪著頭,“但對父親來說,長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無事生非,莫名其妙,您甚至不想去看一眼,是嗎?”

時雲擡起手,一盞殘茶倒在地上,熱氣蒸騰上來,幾乎有一點雲遮霧繞的意味。

“真是又殘酷又狡猾啊,父親。”

她說著,很輕地嘆了一句:“不過這種事情,其實我也一樣。”

時徵沈默著,面色陰沈,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了年少輕狂的時候,他問將要及笄的柳縈,敢不敢等他三年,三年後,他加冠,便八擡大轎來娶她。

於是柳縈就等了他三年。

他總是被愛著被縱容的那個。

**

一夜過去,郡王府中的下人們驚悚地發現,時郡王居然跟長公主坐在一處商量起了熙蕓郡主的及笄禮。

大榮風俗,女子及笄禮前半個月就不能見外男了,於是好不容易解了皇帝的禁令結果又因為快要及笄被關在家裏的時雲也百無聊賴地湊在旁邊一邊摸甜點一邊聽她親爹和長公主敲定請帖的式樣和賓客名單。

兩個一個月說不了三句話的人,居然就著到底要不要請穆辰這件事展開了一番爭執,說的話比長公主嫁過來幾個月全加起來還多了幾倍。

長公主:“這是我親嫂子的親弟弟,沾親帶故的,怎麽不能請?”

時郡王:“那就是個一天到晚惹雲兒生氣的登徒子!及笄禮這麽大的事怎麽能讓雲兒見著這小子!”

長公主:“穆辰就是小孩子心性,又沒有壞心眼,雲兒也未必就真不想見他啊!”

時郡王:“我是她親爹,我還不了解自己的女兒嗎?她肯定不想見!”

長公主:“那讓雲兒自己選,看她想不想請!”

時郡王:“讓她選就讓她選。”

說完,兩張臉一起懟到了時雲面前:“你說,請不請?”

時雲:“……”

這發展有點始料未及。

時雲咽下嘴裏的糖糕,笑瞇瞇地看了她爹一眼,哪怕真不想請也要故意唱反調,更何況她其實挺想見見穆辰。

“請啊。”

長公主完勝,時郡王磨刀霍霍向穆辰。

一切有條不紊地準備了起來,姝陽雖然沒什麽經驗,但好在願意用心,而且財大氣粗,稍微出點什麽不大不小的岔子時雲也能順手給指出來處理了,半個月下來倒是讓她學到了不少掌家該用的知識,時雲觀察了一段時間,覺得差不多可以把真正的賬本和印鑒交給她了。

之前從線人身上取回來的假印鑒被偷偷放回了遠處,姝陽沒有察覺,這一次也只需要等念微回來讓她去把真的換過去就好了,不是什麽難事。

這樣的日子就像是滑過去的一樣,在安寧的忙忙碌碌中一下就不見了。

及笄禮的前夜,姝陽最後一次逼著時雲試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嘟嘟囔囔道:“我還是覺得腰這裏再收一分會更好看,你看這腰封要不要換一條?”

時雲任她擺弄,無奈地說:“您是不是太緊張了一點?不就一個及笄禮,至於嗎?”

姝陽就像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麽,擺弄半天,嗷嗚大叫一聲說道:“不行不行,這個腰封絕對不行,我記得當時做衣服的時候配了好幾條腰封的,去再去找一遍。”

說著一陣風似的就往外跑,時雲攔都攔不住,只好由著她折騰。

配著衣服做的十來條腰封,姝陽挨個對比挑刺了好幾天才勉勉強強挑出這一條,結果又想從頭再挑一遍嗎?

她擔心長公主今晚上根本睡不了覺。

時雲看著敞開的大門,抿嘴笑了笑,覺得日子若是能這樣過下去,就再好不過了。

梳妝臺上放著姝陽給她準備的發簪,華麗到幾乎要逾制,幾乎是恰恰踩在那根底線上,姝陽甚至請到了太子妃親自給她請簪,如果不是因為皇後娘娘生了太子之後身體一直不大好,姝陽大概還能進宮去請皇後來。

在姝陽又在時雲身上把十幾條腰封都試了一遍最後還是選擇了最開始的那條之後,時徵終於忍不下去,跑到西院來把打了雞血一樣的姝陽拎走。

姝陽撲騰著抱怨還有鐲子最好得再選選,時雲哆嗦了一下,趕緊命令折鶯關門。

女人有時候真可怕。

月亮已經掛得很高了,天黑成了一蓬紛紛揚揚的濃墨,時雲明天還要忙,於是讓折鶯伺候她洗漱後換了衣服。

“小姐,我回來了。”

念微興高采烈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時雲驚了一下,擡頭看去,就看到了跟小狗似的蹲在窗臺上的念微。

因為心裏那點難以抑制的懷疑和對懷疑她的自己的那點厭棄,時雲把念微打發了出去找一味很難得的藥材。反□□微日常也是在府外到處游蕩,或是收集各種小道消息或是到處找一些珍稀藥材,十天半個月不回府也是常態,連折鶯都沒有對念微一直不見人影的情況感到奇怪。

念微翻下窗臺,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琉璃瓶子遞過來,眼睛亮晶晶滿臉求誇獎地說:“小姐,你快看看我找的對不對,我在懸崖上掛了好幾個晚上砍了好幾條蛇才挖出來的,一點根都沒傷著。”

時雲被那樣全然純粹的目光刺了一下。

這是曾經為了她死去的人啊。

就算她真的是西南人又怎麽樣?她從沒有背叛過自己,從來都把自己的話當做最重要的東西。

念微並沒有註意時雲一瞬間不自然的面色,時雲垂下眼睛盯著手裏的瓶子掩蓋自己的失態。

紫燕草長在懸崖峭壁上,周圍暢游毒蛇出沒,且藥效主要在那些細長根須,極難采摘,市價多次被哄擡上百金,瓶子裏的這株,根很長很細,正如念微所說,一點損傷也沒有,可想而知她花了多大精力。

時雲的手指頓了頓,她將琉璃瓶放在桌上,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捏在手裏,滾燙的茶水燙得指尖發紅,她在這樣些微的灼痛中如沐春風地笑了笑說:“你做的非常好,比我想得還要好。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有什麽喜歡的想要的就告訴我,我記得你也快到生辰了,就當禮物吧。”

念微得了想要的誇獎,又聽到時雲還記得自己的生辰,臉頰微微一紅,眼睛閃著光亮,她非常感動地嘻嘻笑道:“謝謝小姐!我沒什麽想要的,要是小姐真想送我什麽,我就要一份福錫樓的烤豬肘子,不對,要兩份!”

時雲沒忍住笑出聲,擺擺手說:“行,兩份算什麽,我給你買到你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豬肘子。”

“那就太好了。”念微嘿嘿一笑,行了個禮之後就要回去休息,她也快到極限了,為了這株草幾晚上沒合眼,現在恨不得一覺睡到地老天荒。

時雲微微收起笑容,折鶯往香爐裏撒了一把安神香,準備服侍時雲就寢。

“哎,對了。”念微走在門口,突然想起來什麽,滿面紅光地回頭說,“小姐,我想起來我回來的時候還打聽到一件有趣的事,簡直是大快人心!”

時雲眨眨眼睛問道:“什麽事情你這麽興奮?”

“是穆辰那登徒子。”念微沒有註意到時雲突然認真起來的神情,高高興興地說,“穆辰那廝好像中了什麽要命的毒,這兩天穆府上下都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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